当今世界国际贸易出现了三个重要特征：

第一，制造业产品中附加值越高的产品，其中隐藏的服务价值越高。

他表示，商品在制造业产生的增加值为40-50%，隐藏的服务价值高达50-60%。比如一个价值1000美元的手机，其中硬件制造部分约是手机价值的45%，55%是手机附加值。如操作系统、软件和其它程序等各种专利都是附加值。

第二，在全球贸易中约70%是货物贸易，30%是服务贸易。他认为决定一个国家是否为贸易强国，衡量的标准是看这个国家服务贸易的强和弱。

第三，从发达国家的经济总量来看，生产性服务业往往会占到GDP总量的40-50%。以美国为例：美国的服务业占到80%，大家认为美国服务业占比过重，制造业比重太小，脱实就虚问题严重。实际美国服务业GDP占比80%当中70%是生产性服务业。换言之，美国GDP当中有50%是和制造业密切相关的生产性服务业，这依然是实体经济的范畴。欧共体的服务业占GDP的78%，其中约有50%是生产性服务业。因此，发达国家的生产性服务业占GDP比重高达40-50%。

这三个特征表明：世界产业链附加值的高低由生产性服务业价值链的高低决定。

他表示，我国服务贸易虽然起步晚，但发展速度快。在2010年我国已经成为世界货物贸易第一大国，服务贸易连续9年稳居世界第二，这是我们国家取得的巨大成就。同时，他指出我国服务贸易同世界发达国相比，也有一定差距。

第一，我国的服务贸易逆差大。2022年服务贸易总额为8891.1亿美元，其中4240.6亿美元为服务出口，4650.5亿美元为服务进口，服务贸易逆差为409.9亿美元。我国货物贸易总额约6.1万亿美元，其中出口约3.4万亿美元，进口约2.7万亿美元，货物贸易是顺差。全世界服务贸易逆差总额约1万亿美元，其中我国的逆差就占到全世界逆差的1/20，所以服务贸易逆差是我们不足的地方。

第二，我国对外贸易结构不合理。他表示我国服务贸易仅占我国进出口总额的12%，远低于全球服务贸易占比（30%），我国货物贸易大于服务贸易，生产性服务业附加值有很大空间，GDP增长还有余地。

第三，我国传统服务贸易高于知识密集型服务贸易。他表示以生活性服务业为代表的劳动密集型服务业，服务价值相对较低。目前，我国服务贸易进口主要是以生产性服务业为代表的知识密集、技术密集、资本密集、附加值利润比较高的服务业为主。其中有80-90%都是由外国企业做完后输出给中国。因此，我国服务贸易出现了逆差大、比重低，结构比较落后的情况。

他表示我国服务贸易是改革开放的短板。党中央、国务院高度重视服务贸易的发展，先后出台了系列支持政策，积极搭建中国国际服务贸易交易会等交流合作平台，持续推动高水平对外开放，先后批准设立了22个自贸区/港。通过“先行先试”来推动要素更加自由流动，推动中国向更高水平、更深层次、更宽领域开放。二十大报告指出“推动货物贸易优化升级,创新服务贸易发展机制,发展数字贸易,加快建设贸易强国。”他表示：中国要想成为世界贸易强国，必须推动服务贸易、数字贸易。

生产性服务业占比较低，是我国产业结构体系的短板。他指出生产性服务业是中国高质量制造的基础，是中国全要素生产力提升的基础，也是中国服务贸易成为强国的基础。如何做大做强生产性服务业，他指出：

第一，要加大产业链科研开发投入。他认为只有加大原始创新投入比例，不断提高转化率，这样才能形成更多的独角兽，形成大规模的生产力。加大产业链科技创新，在自主科研创新系统、转化系统以及独角兽发育系统方面我国有巨大空间。

第二，降低产业链物流成本。他指出我国物流费用占GDP的15%，120万亿GDP就消耗了18万亿的物流成本。如果能降低物流成本，就能大幅提高制造企业的利润量。

第三，加强产业链的金融服务。他指出企业融资难、融资贵背后是各种金融工具服务不到位。如果使金融贷款降低两个百分点的利息，就是巨大的降本空间。

第四，推动绿色发展。他指出整个中国制造业和工业消耗了全世界55-60%的资源，如果我们通过发展服务业，从源头减量，节能减排，效益就能大大提升。如果通过能源服务优化使各行各业降低能耗，碳排放能从100亿吨变成60、70亿吨。废物循环利用同样可以降低资源消耗，如果废物循环从现在的10%上升到30%-50%，空间也很大。

他表示，我们不能为搞服务而搞服务，每个行业都有巨大市场和效益，大家不能在一个狭窄的空间里内卷，形成产能过剩。如果把生产性服务业全面展开，那么在国民经济翻一番的过程中，生产性服务业努力翻两番，这样结构就能改善了。

在谈到服务贸易发展路径时，他表示：

第一，围绕货物贸易发展服务贸易。他讲到，货物进出口首先需要国际海洋运输，需要清算结算，需要商业保险。如果每个方面形成1%的服务贸易，6万亿美元就能形成1800亿美元的服务贸易。因此，要坚决抓住自己有主动权的服务贸易。

第二，要扩链、强链、补链。他表示中国制造业硬件产业链门类齐全，目前为这些产业链服务的生产性服务业较弱，中央明确提出要对产业链扩链、强链、补链，只有把产业链科研开发、独角兽培育、物流配送、战略物资输送、金融清算、检验检测、全球售后服务等十大和产业链有关的生产性服务业补上，才能实现贸易强国。

第三，要做大做强转口贸易、离岸贸易、跨境电商、保税贸易。这些都是贸易的其他方式，和服务贸易关联在一起。

第四，要进一步扩大服务业开放，逐渐开放教育、卫生、文化等公共服务领域，这部分是我国产能较为过剩的服务贸易领域，要在“一带一路”中走出去。

第五，跨境资金要进行集中汇算。他讲到产业链上相关单位如果有500亿美元进口、550亿美元出口，不进行集中汇算就需要兑换1050亿美元，如果集中进行汇算，那么1000亿美元就被抵消了，最后真正兑换的只有50亿，兑换费用成本降低了90%多。现在自由贸易区的FT账户的相关政策就是一种实践。

第六，要发展期货贸易。他指出期货贸易是高层次的服务贸易，世界贸易中心本质是世界的期货贸易、大宗物资贸易中心。十几年前我国就有上海石油天然气期货交易所，但我国期货今天在世界上地位仍然较低，这也是应该努力发展的。

第七，要发展数字贸易。他指出，国家间的数字贸易竞争主要表现为数字产品和数字规则治理方式的竞争。数字产品竞争主要表现在数字技术市场中的核心算力、底层技术以及关键软件开发方面。数字治理方式竞争表现在数据跨国流动的规则、数据服务市场开放程度、数据资源管理、个人隐私保护、国家数据安全等方面。我国数字流量基本封闭，需要逐渐优化。

第八，提升“一带一路”上跨国贸易的人民币清算比例，有序推进人民币国际化。二十大报告提出人民币国际化要从过去审慎推进人民币国际化转向有序推进人民币国际化。他表示，有序推进人民币国际化，最终达到我国GDP占世界的比重和人民币占全球货币结算的比重持平的目标，其中一个重要渠道就是“一带一路”国家用人民币投资、人民币做贸易，首先要解决“一带一路”国家的金融基础设施，使人民币回流畅通。

最后，他总结：到2035年以后，如果我国能够实现GDP的30%是生产性服务业，国际贸易总量的30%是服务贸易，“一带一路”上的贸易投资总量的30%是服务贸易，那么我国贸易强国的地位才实至名归，“一带一路”的效益才有更好的提升。

*注：本稿件根据黄奇帆演讲实录整理发布